《孙子兵法》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兵学理论,它不仅仅适用于军事领域,也适用于政治、经济和社会各个领域。在我四十年的工作时间里,多次运用到过《孙子兵法》,其中有两次实现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全面胜利。根据这两次工作的实践,谈谈我自己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理解。
一、两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尝试
2003年,我离开县委组织部到县人大担任副主任,又临时受命经济开发区的公路建设工作。根据规划设计部门的方案,有的要在现有道路的基础上拓宽,有的要在农田里新修。占农民的土地、冲农民的房屋是必然的。在土地问题上,我们采取了“麦收后、夏种前动工”,少糟蹋农民的粮食。在房屋拆迁问题上则是无法减少损失的。我们依靠所在乡镇党委政府做了大量的思想政治工作,尽管赔偿标准较低,绝大多数群众理解建设开发区的重要性,也都搬迁了。但是,仍有极少数人不理解、不配合。其中就有一名乡镇的干部,经过多次反复上门做工作,没有半句活络话。党委书记亲自做工作,并表示拆迁后动员大家捐资为他建房,他仍以“补偿标准低、占地不合规定、上访”等理由要挟乡镇党委政府,乡镇党委政府为防事态闹大,不敢来硬的,处于束手无策的状态。这种状况下,一是修路的工期问题,二是对已拆迁农户、正在拆迁的农户的负面影响问题,越来越不利于我们开展工作。这期间,我也曾犯急燥情绪,批评过干部,也有的干部想把这个难题推给我,看我能否处理好这件事,甚至看我的笑话。我如果处理不了,我在开发区将失去话语权。从我内心讲,我必须要处理好这件事,不然,我怎么在这里当领导?最坏的打算就是强拆,鱼死网破!但是,强拆不是上策!有一天,我自己偷偷来到这家房前,他家院子是长方形的,四件正房、两间西屋、一间大门。正房的大部分、西屋、大门占在新路基上。正房后面约两米处是阳谷斜拉通往凤祥集团的县乡公路。这条路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修的,路基宽九米,路基外是用土地,按修路标准一路一壕的用土地宽约在9米左右,由此判定,这家的正房的大部分坐落在国有土地上。这时,我心里一亮!我安排国土资源局找征地依据,他们几经查找,终于在聊城市国土资源局查到了该县乡公路征地文件的原件,按文件标示丈量了这家的院子,他家的正房一共宽八米,其中占压国有土地六米多。我召开了国土局、公安局、乡镇等部门的会议,张贴了限期自行拆迁的告示,告知了不自行拆迁的后果。果然,在告示贴出三天后,它自动地搬迁了。2010年秋季,我在县政府分管防汛工作。有一天下午,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县黄河河务局局长和一名副局长慌慌张张来到我办公室,面带愁容,说阳谷县黄河陶城铺控导处有人非法强行搭建浮桥,200米的河面两岸各搭建了70米,就剩中间60米宽,他们正在别处连接这60米的浮桥链,连接后用船拖过来对接上,整个浮桥就通了。黄河河务局多次警告无效,已报警,县公安局一名副局长正在现场制止呢。听了这些,我来不及多想,立即驱车30公里赶到陶城铺,天色已黑,隐约能看到河两岸已接好的连环船只,中间停有一艘小火轮,火轮上的红旗在黑夜里飘动,作业的人已经休息,留下几个看料的或者叫做放风的,因为他们实施这种非法行为时肯定也会试探我们的口风。我下车后让公安局的警车调整方向,让警灯对着河中心的小火轮,凭来黄河边这一小段时间与河务局局长的交流,生编硬造出来“县委常委会的几条意见”大喊大叫的讲了一番,大意是:限期第二天中午自行拆除。如不自行拆除,将由黄河河务局租工作船强行拆除,浮桥物料全部没收。如遇反抗,立即抓人。然后公开的安排第二天县公安局来四十名干警;所在乡镇阿城、张秋、十五里园等每处乡镇派四十名机关干部和巡逻队员;看守所把大狱房间腾出两间,准备关人;公安局带两部囚车,准备抓人,随抓随送;县医院来两部救护车,提防不测;黄河河务局租好工作船,做好强拆的准备。第二天,各部门和乡镇人员按时到位,较量开始。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强行搭建浮桥的是东平县的人,他们几家集资900万元购置了浮桥物料,购置后赶上上级政策紧收,一直没有得到国家黄河管理委员会的批准,占压资金和贷款利息的压力大,促使他们冒险行事,2010年之前,他们在东平那边强行搭建过一次,气焰很嚣张,东平县动用了全部干警,一气抓了他们17个人,才将浮桥拆下来。这次能否达到理想的结果?我心里也没底。上午,对方来了几个人,以中间人的名义说和此事,从穿戴看有点像土豪的打扮。河务局的人告诉他们,“不要与阳谷对着干,这位分管领导在阳谷几大班子里年龄最大、经验多,啥事都经历过,他不怕你们!你们看今天这阵势,就是准备流血呢?你们被阳谷抓起来比不了在东平,抓紧来容易,放出去难!”等到中午十一点半钟,秘书告诉我:他们自己拆,你看,拆浮桥的工作船开过来了。这时,我的心从山尖上一下落在了平地上,安稳了。事情处理完以后,我才告诉我们县委书记关华同志,他表扬了我一句话,即:最好的胜利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二、不战而屈人之兵中的易理
《孙子兵法》借鉴了先人许多优秀的论断,其中也不乏《易经》中的道理。“不战而屈人之兵”就与《周易》(卦十三)同人有关:离下乾上,天火同人。同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彖曰:同人,柔得位得中,而应乎乾,曰同人。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乾行也。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象曰:天与火,同人。君子以类族辨物。初九:同人于门,无咎。《象》曰:出门“同人”,又谁“咎”也。六二:同人于宗,吝。《象》曰:“同人于宗”,“吝”道也。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象》曰:“伏戎于莽”,敌刚也。“三岁不兴”,安行也。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象》曰:“乘其墉”,义“弗克”也。其“吉”,则困而反则也。九五:同人先号咷而后笑,大师克,相遇。《象》曰:“同人”之“先”,以中直也。“大师相遇”,言相“克”也。上九:同人于郊,无悔。《象》曰:“同人于郊”,志未得也。同人之卦,居于“泰”、“否”之后,它所阐述的,是为了打通“否”之不祥之势,以及在这之后所要处理的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它通过同人于野、同人于宗、同人于门、同人于郊的分析,最终得出了和谐之道。与人同皆,与人融洽,这是一种做人做事的境界。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在战场上,最高明的战法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便是一种“同人”,它不但是手段,更是目的。那么在政治局势内,一个人或大或小的领导者,与上司,与下属,或与同僚,这些关系的处理,理想的境界也应该是“同人”。这种境界即使达不到,也应当把“同人”作为一种指导思想。人们皆有目的和期望,在实现它的过程中,倘若能把所有的阻碍力量与对手都变成朋友与合作者,达到不战而胜,岂不是一种最好的态势?同人卦的精神要义正在于此。
三、学好用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兵学原则
“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精髓在于“和谐”、“和平”,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和谐”、“和平”的环境,才能发展、进步,才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才能实现小康的目标。所以,我们要学习好、领会好、运用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兵学原则,化对立为统一、化矛盾为团结、化干戈为玉帛、化战争为和平,对于解决国内矛盾和国际争端,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那么,怎样才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一)要从正义出发。目前国内进行的各项改革已进入到攻坚阶段,不少阶层、团体的利益受到影响。小城镇和新农村建设、棚户区改造、道路扩修等造成的拆迁也触及到农民的切身利益,群众上访不断,不安定的因素很多。国际上有朝核问题、中印边境问题、中美贸易战问题,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发展、前进中的不利因素,有的处理不好可能引发更激烈的行为。我们要分析形势、分析原因,在发展建设中维护好群众的利益,把握好党的方针政策,在道义上牢牢占位,不给别有用心的人以口实,即使有的群众一时不理解、有怨气、有愤恨,甚至有阻力,我们都好化解矛盾,不至于酿成群体事件。有的地方损害了群众利益、自己不认账、不领情、不处理,造成当事人有冤屈、旁观者有义愤,只要有人组织,就像干柴遇到烈火。在维护国家领土和主权完整、维护世界和平方面,也需要正义,我们不要别人的一寸土地,我们不当世界警察,我们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势力分裂我们的国家。正义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根本,没有正义,就是欺凌百姓、草菅人命;国际上就是以强欺弱、霸权主义,霸权主义是不能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中印洞朗边界问题的解决和当今美国在叙利亚的战争就是一个很好的对比。
(二)要以“和谐”、“和平”为目的。《易经》(卦十三)讲的同人,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关系处理的好,就会出现和谐的局面,在国际关系中,关系处理的好,就会出现和平的局面,当遇到矛盾、遇到冲突的时候,我们怎样想?一般地讲是要冷处理,即先行调解、讲明厉害,当事双方深明大义、握手言欢,化冲突为团结;国际上则是第三方斡旋、调停,这样以和谐、和平为目的,通过政治、外交手段解决争端,就避免了事态的扩大和战争的升级,化干戈为玉帛。假如不以和平、和谐为目标,不接受调解和斡旋、通过战争和肢体冲突去解决问题,只会越闹越大、两败俱伤。双方人力、物力、财力的牺牲和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有的国家因战争造成的创伤使国家发展倒退几十年,人民长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三)要以实力为依托。“打铁先要自身硬”,这种“自身硬”除了正义之外,还要有一定的实力来支撑。比如,我们建设中与人民群众的利益发生冲突时,我们必须保障补偿及时足额到位,老百姓才没有怨气。有的地方群众已经拆迁若干年,补偿还不到位,甚至补偿款还没有着落,这种没有经济实力支撑、靠牺牲群众利益的发展不仅不能持久,还会酿成更大的事故。在国家层面,你要世界和平,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当战争找到你的门口时,你不想投降、不想当亡国奴,你就要反抗,反抗的前提不仅要有血肉之躯,还要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实力强大了,你的对手才不敢轻举妄动。前面提到的中印洞朗地区边境冲突问题,印军在哪里闹了70多天,我们没发一枪一弹,印军乖乖的撤回,我们靠的就是经济和军事实力。我们是要和平的,我们的和平是要靠“不战而屈人之兵”来实现的,所以我们要在这个原则下发展经济、壮大实力,以实际行动捍卫我们的国土和海洋权益。
(四)要掌握对方的弱点。“不战而屈人之兵”常规条件下是以大胜小、以强胜弱。但是也不尽然。如《三国演义》中的“空城计”就是以弱胜强,诸葛亮利用了司马懿生性多疑的弱点。我在处理以上两件事件中,抓住了他们不主动拆除所造成的政治、经济损失还是令他们难以承受的这一弱点,加上高压态势,达到了平安解决的目的。在当前,我国国力还不足够强的形势下,我们在处理国际关系时,仍要靠抓住对方的弱点、逼其就范,以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不战而屈人之兵”与《周易》、《道德经》、《论语》等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有密切的联系,对于理解和把握习近平新时代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当代的发展和建设,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