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现存多种不同的版本,历史上也有很多人对其注解,尽管《孙子兵法》本身并非艰涩难懂,但是这些版本和注解的差异是导致人们对《孙子兵法》的理解也存在争议的重要原因。这些因素使得将《孙子兵法》译成外文时难免出现一些有疑问的地方。以下是笔者在学习《孙子兵法》过程的中,对照英译本(Ralph DSawyer英译的版本)发现部分有疑点,结合自己对《孙子兵法》的理解,列举几例进行简要的辨析。
1关于《计篇》篇名的翻译。有的中文版本的篇名为《始计》。因为中文版本不同,有的篇名含有“始”字,有的没有“始”字,因为有无“始”字,对全文的理解都无影响,因此翻译成英文时,篇名可翻译为“initial……”。问题主要是对“计”的理解不同和翻译不同。有人将其翻译为:“laying plans”或“initial estimations”。我觉得都值得商榷。“计”的基本意义是计算(calculation),但也可以是计划（planning)、分析(analysis)、评估(assessment)等复义。本篇的中心意思是通过对决定战争胜负的各项基本条件的计算,做出战略决策。孙子认为,认真考虑战争问题时必须作精密的计算、计划、分析和评估。然而其对象又是什么?孙子的观点和现代学者几乎完全一致,他认为必须以国力评估为起点,需要“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本篇提出了将“五事七计”作为评估的内容。“estimations”是“估计”的意思,不含“评估”之意,因而将“estimations”作为标题不合适。“laying plans”纯属字译,没有完全表达整篇的思想,不可取。Assessment含有“估计”和“评估”的意思,“plan”含有“计划”的意思,我觉得译为“Assessment& planning”较全面地表达了全篇的思想。
2关于“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的翻译。Sawyer翻译为:“Warfare is the greatest affair of state,the basis of life and death,the way［Tao］to survival or extinctionIt must be thoroughly pondered and analyzed”
如何理解“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的意思是翻译的关键。襄公二十七年《左传》讲:“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皆兵之由也。”杜牧注:“国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于兵。”由此看来,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战争关系人民的死生,国家的存亡。”而非“战争是人民生死、国家存亡的基础(the basis)”。按照这样的理解,将“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翻译为“the basis of life and death,the way［Tao］to survival or extinction”就值得商榷了。“Basis”意为“基础,基本,根据,主要成分(或要素),(认识论中的)基本原则或原理”,用在这里不合适。我觉得可以翻译为:
“Life or death,survial or perish？Warfare is a matter of vital importance to the stateIt must be thoroughly studied”
3关于《作战篇》篇名的翻译。Sawyer翻译为“Waging war”。我觉得欠妥。首先我们看对篇名的理解。“作战”二字不能完全按照现代军语来解释。现代军语理解就是“campaign or do battle”或者“waging war”。从整篇中心思想来看,文章主要论述战争准备要立足于速战速决的军事思想以及其客观依据。“作战”,即“始战,战争准备,非指一般战阵之事”。“作”是“始”的意思。老子六十三章语:“天下大事,必作于细”,这里的“作”就是“始”的意思。因而,本篇名中的“作战”不是现代军语中作战之意,而可以理解为作战之初或作战之前的意思。其次再看“Wage”一词的意思。《牛津现代高级英汉双解词典》解释为“carry on ,engage in（war,a campaign)”,译成汉语则为“进行,从事(战争、战役、运动)”。显然,将“作战篇”译为“waging war”是对篇名的错误理解。最后,将“作战”正确理解为“作战之初”或“作战之前”则标题可理解为“战争准备”或“准备战争”,实际上本篇的中心议题是关于战争准备的有关问题。综合以上分析,我觉得可译为“Prepare war”或“Warmaking”较好一些。
4关于“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的翻译。Sawyer翻译为:“One who excels in employing the military does not conscript the people twice or transport provisions a third time”
显然,将“再”和“三”翻译成“twice”和“third time”完全是字译,是对其意思的错误理解。“古人措词,凡一、二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三”，“再”、“三”二字均是指“多次”,而不是指实意的“再”或“三”。这里的意思可表述为:“一次就足够了,不要多次”。因此我觉得可翻译为:
“One who excels in employing the military does not conscript the people or transport provisions more timesOnce is enough ”
5关于《谋攻篇》篇名的翻译。因为对“谋攻”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谋攻”是“以谋为攻”,但又有人认为它是“以攻为谋”,所以有些英译本将其译为“Attack by stratagem(以谋为攻)”或“offensive strategy（以攻为谋)”。前者把“谋”视为名词,后者把“攻”视为形容词。“谋攻”的“谋”可释为“议”。《诗小雅皇华》:“周爱咨谋。”毛亨传:“咨事之难易为谋。”引郑司农注:“谋,议也。”故曹操注:“欲攻战,必先谋。”本篇的中心思想是讨论谋划攻战的策略,犹重智谋取胜。应该理解为“以谋为攻”。因此,Sawyer将其翻译为“Planning offensive”是不合适,在“以攻为谋”的理解基础上的翻译为“offensive Strategy”也欠妥当。再说,“offensive”为形容词或名词,无动词的意义。而“attack”为动词或名词,因此,我觉得理解为“以谋为攻”,翻译为“Attack by stratagem”较为合适。
6关于《形篇》篇名的翻译。对此篇的翻译，比较常见的有:“military disposition”或“disposition of military strength”。我觉得都值得商榷。本篇主要论述敌我之间的力量对比是胜负的关键,通过对攻守辩证关系的论述,说明对己方军事实力的加强和完善、运用和发挥的重要性。“形”字,原意为“器”、为“著”。《周易·系辞上》“见乃谓之象,形及谓之器。”“形”,指事物的实质,在本篇中指军事实力。“disposition”指“部署”,本篇中并没有讲如何部署兵力的问题,只是分析军事实力之间的对比对战争胜负的重要性。因而翻译为:“military disposition”或“disposition of military strength”都值得商榷。我觉得翻译成“military strength”较为精确。
7关于《行军篇》篇名的翻译。有人翻译为“maneuvering the army”或“on the march”。我觉得都不可取。本篇主要论述不同地理环境行军作战、驻扎安营和观察敌情等方面的原则。古时行军与现在军语中的行军意思不同。古时“行军”是两个概念。行,其读音为“杭”，是“行列”与“阵式”的意思。军,是“屯、驻扎”的意思。譬如《史记·项羽本纪》:“沛公军霸上”。军,就是“驻扎”的意思。“maneuvering”意为“军队的机动、调遣”。“march”意为“行军”。显然,将篇名译为“maneuvering the army”或“on the march”都是从字面上理解其意思,而没有真正理解原文的主要思想。因为本篇中所论述的一些思想是不同地理环境下的战术原则,这些原则至今仍然有现实意义。我觉得可以将篇名译为“tactics principles on different geography environments”。
英译《孙子兵法》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涉及翻译理论诸方面的问题。以上仅从正确理解《孙子兵法》的角度出发,对部分有疑问的地方进行辨析。
(作者为南京陆军指挥学院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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