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孙子兵法,其阐述的战争艺术的根本灵魂是什么?也就是说,他所认为的战争的致胜法宝是什么?也许有人说:不就是诡道、诡诈吗?我认为,答案绝非如此简单。诡道、诈,是术,是手段、方法,是为致胜之略服务的。那么,孙武主张的致胜之道是什么?我认为,是势,是求势、任势,是以势取胜!这才是孙武思想的致胜之道,是孙子指挥艺术的根本灵魂,也是永远的致胜法宝。
以势取胜是孙子指挥艺术的根本灵魂
孙武认为,战争取胜是需要民心与实力的,并且决定战争胜负的基本条件是道天地将法,其中的道就是政治与民心。他还认为,战争的胜利,必须是指挥员善于调动各种所需的因素,对敌造成以石击卵之势,造成“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之势,这种势有“以镒称铢”的实力!战争双方,无论哪一方,客观上已形成的条件再好,天然具备势的情况是不多的,绝大部分条件下是需要人去补充和创造,这就必须发挥战略指挥员的智慧,充分利用现成条件,创造新的条件,形成对敌如“彍弩”射的、如“决积水于千仞之溪”的态势。没有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没有指挥员的巧妙指挥,单有“民心与实力”这一条,是不行的。可见,民心、实力与指挥员的智慧,即指挥艺术,二者是缺一不可的。在实力与民心不变的情况下,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就是指挥艺术,就决定于孙武认为的指挥员的造势。而诡诈,在政治与民心中是决不可有丝毫的,否则,自身就会陷入四分五裂、孤家寡人的绝地,岂不是缘木求鱼!不具备必要的实力或实力受限,单纯依靠诡诈是不能战胜敌人的,最多只能保存自己,檀道济“量沙唱筹”是也。诡诈,仅仅是指挥员在调动敌人、迷惑敌人、造成敌人错觉时使用的一种手段,是用“奇”的一种手段,是为了造势而使用的一种手段。孙武的诡道,是一种对敌斗争手段,是一种军事行为,是军队、政治集团之间的问题,决不是个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有人招摇“孙子教你诈”之类,片面地肢解了孙子的思想,实在是不懂战争的政治性,不懂竞争中实力的重要性,当然也不懂孙子。所以如果认为孙子的思想无非就是“诡诈”二字,实在是亵渎、曲解了孙子。
孙子自己说得很清楚:“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明审虚实,巧定奇正,是战略指挥员造势的基本任务,也是一个指挥员指挥艺术水平高下的基本标志,善战者,必须求之于势,以势取胜,这才是孙武认为的永远的致胜法宝,是孙武推崇的指挥艺术的崇高境界。他要求指挥员在充分利用客观条件的基础上,明审虚实,巧用奇正,造成攻击点上对敌绝对强大的、“以石击卵”、“以镒称铢”般的歼灭态势,这样,其所措必胜。孙子推崇的最好战争结果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要想以较小的代价获取较大的胜利,要想以弱胜强,其基本途径就是一个:以势取胜!
以势取胜的基本类型
在以势取胜的情况中,大体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有天然的条件可资利用,而利用后马上可形成“势”,这叫乘势取胜。这种情况是指军事实力等硬件达到了要求,完成了部署,只需借助地理、天文或人事方面的某个条件即可形成“势”,而这个条件也是主观努力即可马上争取到的,而且往往是需要刻不容缓地去争取的。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是也。
第二种情况当然是通过较大的造势努力才能达到目的,我们叫造势取胜。这是普遍存在的,绝大多数的情况。如果将造势所付出努力的相对大小来细分一下,也可分两种情况:以强对弱的(相对容易的)造势和以弱对强的(相对困难的)造势。
所谓以强对弱的造势,就是说双方在总体力量对比上,是明显的一强一弱,这时,强者对弱者的进攻也需要造势,决不可掉以轻心,只是强者由于势力强大,一般来说,造势起来相对容易一些。但如果不造势,鲁莽行事,或造势不成功,那是没有不失败的,古今中外强军失败的例子不胜枚举,便是最好的明证。这与上述第一类型只是程度上的差别,第一种类型是只要“乘”了某条件之机即可成势,即可取胜,而这是指强大一方需认真进行一番造势的工作,争取有关条件和形成必要部署后,方能成势。也就是说,必须进行一番“致人而不致于人”,“形人而我无形”之类的工作,“倍则分之”,哪怕有对方一倍的实力也要分散敌人的力量,剥夺或削弱敌方的优越条件,然后,以实击虚,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才能取胜。
所谓弱者对强者的造势,是指从整体上、战略上看,一方势力明显优于一方,这时,处于弱者一方攻击强者一方所需要的造势,这种造势,主要是战役上的造势。只有无数个战役上的胜利积聚了强大的实力,才能成长为强对弱的造势,才能进行战略性的决战。
显然,弱者对强者的进攻,其造势要困难得多。因为他们需要争取、创造的条件会更多,但这也最能彰显指挥员的大智慧,真正高明的指挥员,是大有用武之地的。孙武认为,当弱者还未形成势时,“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强而避之”。避之,是为了保存实力。否则,“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然后,“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致人而不致于人”,寻机“形人而我无形”,造成“我专而敌分”的局面,并进一步相机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我专为十”),“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冲其方虚”,或“乘人之所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给敌人以致命的、毁灭性的打击。这就是孙子关于弱者造势的思想。这就是在整体上、战略上,实力处于弱势时,弱者在战役上的造势,谋求在战役上以绝对优势的战斗实力压倒敌人。在解放战争中孟良崮一役,我人民军队在面对几倍于我军军事力量的包围时,巧妙地抓住敌军74师与敌军大部队稍有间隙的时机,将其与大部队割裂开来全部吃掉,从而跳出敌军的大包围圈险胜。这是趁“我专而敌分”时以势胜敌的典型例子。
创造条件是以势取胜的关键
以势取胜是一种战略思想,在它的指导下,一定的战役有一定的战役构想,有一定的造势“决心”。这个“决心”就是要在特定的时间、地点,形成对敌人进行歼灭性打击的态势。这一“势”的形成需要诸方面条件的具备,而且这些条件必须是在发动攻击前出敌不意地同时具备,形成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态势。所以以势取胜的战略思想能否实现,关键在于形成势的条件能否在相应的时间内实现。这些条件,有许多是已经具备的实力条件、客观条件,没有它,无以进行造势。但这些条件必须根据造势的战略意图重新加以部署、使用;而有一部分或相当一部分条件是需要创造的。我们重点说说创造新条件这方面的情况。
首先是注意利用和改造原有的或客观的条件以创造新的条件。有利的地理条件要抢占,“争地,吾将趋其后”是也;有利的天文条件要加以利用,如“风起之日”是也;有的平常看起来是不起眼的条件,加以恰当改造利用后,可形成神奇的有利条件,如火攻、水战,古代的火牛阵,近代的地雷战、地道战等。在军事家眼中,哪怕是常人认为“微贱”的东西,都可资利用。“竹头木屑,曾利兵家”,至于利用特殊人才创造特殊条件当然自在其中。
其次,要善于因势利导,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无论是强势一方还是弱势一方,都有自身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要充分发扬自己的优势条件。而一方的优长就是对方的威胁,是对方的不利条件。对于来自各方的不利条件,有的可以暂时避开它,但有的不利条件,是避不开或不能避开的,因此是造势所必须解决的。这就必须要化解和转化。如何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是造势面临的重大课题。不利条件所表现的方面,可以是人,也可能是事或物。在不同的方面必须用不同的方法去解决。如利用间谍使敌人“亲而离之”,以“形人而我无形”,“攻其必救”等办法去分敌之势或“乖其所之”;又如“围地,吾将塞其缺”,从而我军“置之死地而后生”;深入敌境,粮草困难,那么“重地则掠”;“圮地则行”;又如以试探的办法了解敌之虚实:“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可得到新情况;利用敌人的性格特点促使其向相反方面或有利于我利用的方面转化:“利而诱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逸而劳之”等,都是化解和转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的方法。总之,获取和创造条件也要“因敌变化”而“应形于无穷”。
在诸方面的方法中,注意牵制、削弱、瓦解对方优势条件、有生力量,和准确地选择敌人的虚处作为进攻突破口或攻击对象,是相当重要的,是造势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结束语
孙子是伟大的军事家、战略家、思想家,他留给我们的是政治军事斗争的大智慧、大谋略,而绝不是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小伎俩。谋略不等于诡诈,诡诈,只能对敌,不能对友,更不能对己。它在对敌斗争诸手段中,也只是其中一种手段而已。“令民与上同意”,使“上下同欲”,是孙子思想中的大谋略的内容,这是容不得诡诈的;即或对敌之用奇,也不全是诡诈。奇的本质是什么?就是让敌方不知道或不能识别。谋略是什么?谋略就是我们在社会实践的矛盾斗争中,采取恰当的措施促使矛盾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化;大谋略,就是站在一定的集团、阶级、国家、民族的立场,使社会矛盾斗争的大势向着有利于自己方面的方向转化。以势取胜,就是孙子大谋略中关于军事指挥的根本性谋略原则。这个原则,至今仍是制胜法宝。我们要以博大的胸怀,站在国家、民族、人民利益的至高点上,准确地把握好孙子兵法的主旨,结合时代特点,创造性地运用好孙子兵法,这才无愧于中华民族子孙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