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武军事思想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内容,受到世人的高度重视,给当代战略学家和战争指导者提供了启示。英国战略学家利德尔·哈特在《战略论》中写道:“最完美的战略,也就是那种不必经过严重战斗而能达到的战略——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并称他的“间接路线”,脱胎于《孙子兵法》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孙武的这一思想,博大精深,内涵丰富。我认为,理解孙武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应主要把握以下四个方面:
一、讲究谋略胜敌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句话,出自《孙子兵法·谋攻篇》,此篇主旨是以谋制胜,强调在用兵与用谋的比较上,更应当重视用谋。“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伐谋”、“伐交”都是运用谋略不经直接或激烈交战即可达成“屈人”目的的方式。并指出:“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钝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孙武从战争对于国家存亡和人民生死的重大意义上看到,不计代价和后果的战争,无论双方哪一方取胜,都会给参战各方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物质损耗。因此,孙武将“不战而屈人之兵”作为指导战争的最高原则,将“兵不钝而利可全”作为战争追求的最高目标,将“伐谋”、“伐交”作为“屈人之兵”的最佳选择,力求达到尽获“用兵之利”,而避免和减少“用兵之害”的目的。学习“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应当准确把握其谋略制胜的精髓。当然,“伐谋”要有一定的实力基础为后盾。但在一定条件下,虽军事实力不如对方,但只要谋略运用得当,也常可以不用武力即达目的。如唐玄宗时,张守珪镇守瓜州,正在筑城之际,突来强敌压境,张守珪巧施计谋,命人在城上摆好酒席,叫乐工吹打弹奏,与将士们饮酒作乐,使敌疑有伏兵,不进而撤。此可谓“上兵伐谋”的典范。
二、以“能战”为基础
“能战”方能言和。“不战而屈人之兵”虽强调以“伐谋”、“伐交”等“不战”手段达到“屈人之兵”目的,但这种“不战”手段的运用是以“能战”为基础的。不能单纯、片面地解“不战”就是不要一切战争,如果是不要一切战争,孙武又何必写这一部流芳百世的兵书呢?从《孙子兵法》可以看出,“能战”主要包括三个方面的要素:一是强大的实力。孙武指出“胜兵若以镒称铢”,意思是说,胜利的军队较之于失败的军队,就像是“以镒称铢”,即是对方军力的500多倍。这固然是极度夸张的言辞,但足以说明孙武“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是建立在坚实的物质基础之上的。毛泽东对“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理解也说明了这一点。1948年3月,毛泽东在渡过黄河后与杨尚昆谈话时说,同蒋介石的这场战争可能要打60个月,前30个月“上坡”、“到顶”,也就是说战争打到我们占优势的阶段;后30个月叫做“传檄而定”,到时候我们是“下坡”,有时候根本不用打仗了,喊一声敌人就投降了。二是充分的准备。孙武指出:“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就是说,不要寄希望于敌人不来进犯,而要依靠自己做好充分的准备;不要寄希望于敌人不进攻,而要依靠自己具备敌人不敢进攻的实力。“优势而无准备,不是真正的优势,也没有主动”。这一点,对于我们今天来讲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无论什么情况下,军队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尤其是在世界范围内新军事变革深入发展的今天,只有准备好了,挑战才能变成机遇,“伐谋”、“伐交”才有坚实的基础,才有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反之,机遇也可能变成挑战。三是实战的能力。实现“不战而屈人之兵”,必须要有实战的能力,让敌人感觉到实实在在的威胁,有时甚至要兵临城下或陷敌死地。1982年,英阿马岛之战后,英国特混舰队就离开了马岛,但阿根廷却不敢再对马岛动武,原因就是打过一仗之后,阿根廷感受到了英军的实战能力。北平和平解决是“拔人之城而非攻”的典型战例,但是,那是辽沈战役、淮海战役,更直接的是张家口、新保安和天津之战打出来的。在当今国际局势错综复杂,政治风云变幻多端的形势下,面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作为一支肩负着党和国家历史使命重任的军队,绝不可把自己的立足点放在谋求“不战“上,而应该千方百计、扎扎实实地提高实战能力,随时准备通过胜利的实战去实现党、国家和人民所赋予的任务。
三、既是战略主张,又是战役战术指导
《孙子兵法》指出:“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意思是说,大至敌国、敌军,小至敌旅、敌卒、敌伍,都可以不经过交战而使之屈服。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孙武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全胜”分为五个层次,即“全国”、“全军”、“全旅”、“全卒”、“全伍”,除“全国”是从国家战略角度讲的外,其余都是从战役战术角度讲的。也就是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既是一种战略主张,又是一种战役战术指导。当前,从国家战略角度研究“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的比较多,而从战役战术指导角度研究的比较少。作为一名军人,我认为,更应注重“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在战役战术层次的学习运用,把工夫多用在“伐谋”的研究上,扎实开展“谋略”训练,一旦战争不可避免,能够通过高超的指挥艺术和灵活的战役战术,力争“不战”而实现“全军”、“全旅”、“全卒”、“全伍”,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四、“全胜”不“全”
孙武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思想,追求“必以全争于天下,兵不钝而利可全”的“全胜”境界。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好事,是善之上善,但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一兵一卒都不想损失,一寸土地都不想丢失,却要获取完全的胜利,这是不现实的。孙武作为冷静而理智的军事家,在当时也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他提出的“五全”目标中,除“全国”是不破之全外,其他如“全军”、“全旅”、“全卒”、“全伍”都是破中求全。为实现这不同层次的“全胜”目标,孙武把“伐谋”、“伐交”、“伐兵”、“攻城”都看作是可以运用的手段。也就是说,孙武的“全胜”思想中涵盖了不破之全和破中求全,“不战”中含有“战”的成分。他主张最好以“伐谋”、“伐交”来实现不破之全;即使不得已而“伐兵”、“攻城”,也不能放弃“伐谋”、“伐交”,力争破中求全。还是以北平和平解放为例,战前中央曾力争以不战的方式完全解决傅作义集团,但由于傅作义心存顾虑和侥幸,并希望借自己的军事实力抬高要价,致使我完全和平解决傅作义集团和北平问题的意图没有实现。在这种情况下,中央指示参与平津战役的各部,依据“先打两头,后打中间”的战役方针,攻克张家口和天津,截断傅作义集团的两条退路。在充分做好攻击北平的各种准备的同时,积极开展“伐交”,加紧与傅作义进行和平谈判,最终促成了北平的和平解决,实现了“破中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