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战贵胜 不贵兵久——孙武的突袭速胜思想
王春晓

    孙武曰:“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故兵贵胜,不贵久”。在这里,孙武从战争对人力、物力、财力的依赖关系出发,提出了速战速胜的战争指导方针。孙武又从当时的战争实际出发,辩证地考察了战争现象,指出进攻作战要速决,反对持久。为达成速胜这一最终目的,孙武在《九地篇》集中阐述了实施快速突袭的作战手段,将突然袭击视为速战速胜的最佳途径。孙武提出了“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等等关于突然击敌的著名论述。战争实践证明了孙武关于速胜和突袭的思想是符合战争客观规律的。今天,这一思想在某些方面仍然具有可取之处,能够给予我们有益的启发。
    一、以速胜为核心的战争指导思想
    速胜思想在孙武战争指导思想中居于核心地位。在具体指导对敌进攻作战中,几乎所有的战争计划的制定与实施、部队的调度、军事后勤的保障等等,都是围绕它而展开的。孙武的速胜思想,既涉及战略范畴,也涉及战役战斗范畴。不过,孙武更倾向于其在战略范畴的运用。
    孙武之所以能够提出速胜的思想,是从反面思考战争的结果,即非速胜的持久作战将给国家、军队和战争的结局带来负面影响。正是基于这一视角,他从四个方面进行了分析:
    一是战争持久导致经济困难。孙武认为,凡兴兵作战要动用战车千辆、辎重车千辆、步兵十万,越境千里运输粮食。那么前方后方的经费、招待使节的用度、胶漆器材的补充、车辆盔甲的维修,每天要耗费千金,然后十万军队才能出动。用这样的军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使国家的财政发生困难。在此基础上,孙武提出以速战的办法来减少军事经济实力的消耗。他进一步指出,用兵只听说指挥虽拙,但求速胜,没有见过为讲究指挥工巧而求持久的。
    二是战争持久导致士气低落。孙武认为,战争持久将导致部队士气低落,进而对其战斗力发生消极影响,最终会耗尽战斗力;部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使国家的财政发生困难。孙武通过这一分析,指出了持久战将使军队士气低落,从而使战斗力下降。孙武已经看到了问题的本质,点中了持久作战的要害。
    三是战争持久导致敌我力量消长。孙武认为:用这样耗费巨大的军队去作战,就应力求速胜,旷日持久就会使军队疲惫,锐气挫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孙武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战争久拖不决,对于企求速战速决的进攻一方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即最终将导致敌我力量的消长。
    四是战争持久导致战略后方不安全。孙武认为,如果一国主动进攻他国,那么当战争旷日持久的时候,将给本国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国家经济枯竭、民众厌战、军事实力耗尽等等。这时,诸侯列国就会乘机进攻自己,造成腹背受敌、进退两难的困难处境。战略后方的不安全将极大地影响部队的士气和战斗力,进而导致战争的失败。最后,孙武得出结论:战争久拖不决而对国家有利的情形是没有的。所以,不完全了解久战之害的人,就不能完全了解速胜之利。
    二、突袭是达成速胜的有效手段
    在孙武看来,达成速胜的最佳途径便是对敌实施突然袭击。吴楚柏举之战,即是孙武突袭速胜思想的最好诠释。孙武亲自指挥的这一战役,深刻体现了突袭速胜的战争指导思想。当时,吴军从柏举(今湖北麻城东北)向楚都郢(今湖北江陵西北)进军,自周敬王十四年十一月庚午(十九日)发起攻击,至庚辰(二十九日)打到郢都,前后只用了11天时间,而这两地相距800多里。吴军最终之所以能够获胜,即是坚决贯彻突袭速胜思想的结果。
    在突袭的具体实施过程中,依据孙武的阐述,可将其大致分为两个阶段:
    1战前筹划阶段。为了保障突然袭击的顺利实施,孙武指出,首先是战前要全面筹划,秘密决策,不使泄露,所谓“厉于廊庙之上,以诛其事”。为了保证军事机密不致外泄,一要“夷关折符”,封锁关口,销毁通行符证,不准本国之人出入国境,这样就避免了敌人的间谍假窃符证,潜入侦探。二要“无通其使”,既不接受敌人新派使臣来国,也不允许敌国使臣回国报告消息。耐心细致的战前准备工作,亦是战前筹划的重要内容。此外,巧妙的伪装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孙武将伪装视为保证战争胜利的重要条件,从进攻发起的时间、主攻方向、作战手段、行动路线等,都要严密伪装,不使敌人察觉,以保证在敌人意料不到的情况下达成突袭的胜利。
   2实施攻击阶段。孙武强调在此阶段要出其不意,就是要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攻击敌人,即使是“千里杀将”也能取胜,因为这时我已经完全掌握战场主动权,进军如入无人之境,自然胜利也就唾手可得。
    在这一阶段,孙武特别强调两点:一是攻其不备,快速行动,攻虚击弱,打敌要害。二是灵活指挥。孙武曰:“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也就是说,每次战胜敌人,都不是重复过去的经验,而一定要适应敌情的发展变化,灵活指挥,不断变换战略战术。
    三、突袭速胜思想的现代价值
    现代局部战争有两个重要的特征:一是战争目的的有限性,二是战争范围和使用手段的可控性。目的有限,是指战争一般不以占领敌国全部领土为目的,而是通过快速行动,尽快达成有节制的政治、经济目的。战争目的有限,决定了战争规模、手段的有限,交战各方都必须考虑到对方的潜在力量和世界舆论,对作战行动的地理界限、投入作战兵力兵器的种类和数量都有一定的制约。双方都控制整个战争进程,一般不危及对方国家民族的生存,尽量控制战争升级。
    应该承认,现代局部战争的特征已经和过去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孙武力求速战速胜的思想对于指导今天的战争仍然有着现实意义。纵观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100多场局部战争,在作战指导上大都强调速战速决。英阿马岛战争历时74天,以色列入侵黎巴嫩战争用了6天,美军入侵格林纳达仅仅用了82小时。20世纪90年代初的海湾战争,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首先对伊拉克进行了1个多月的空袭,随后的地面进攻仅持续了4天,即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这是现代高技术条件下局部战争的典型战例。
    当然,局部战争也有的持续时间较长,有的甚至超过了世界大战所用的时间,如美国侵越战争、两伊战争等等,但这丝毫不能否认速战速决原则的正确性。美国侵略越南战争的失败,恰恰从反面论证了孙武的“兵贵胜,不贵久”的战略思想及其首创的“突袭速胜”的作战指导思想在现代局部战争中仍然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在现代高技术局部战争中,突然性对于达成战争胜利的作用日益增长。以突袭为主要作战手段的速胜思想,其实质就是以最小的代价夺取最大的战果。
    孙武突袭速胜思想的现代价值主要体现在如下几方面:
    一是有限战争目的的顺利实现有赖于突袭速胜的指导思想。孙武十分重视速战中通过对敌人的突然袭击达到速决目的。这一思想在现代局部战争中也依然具有借鉴意义。1981年6月,以色列使用空军奔袭伊拉克首都巴格达附近的核设施,摧毁了伊拉克苦心经营多年的原子反应堆;1985年10月,以色列又远程奔袭,短短几分钟便使设在突尼斯境内的巴解总部变成了废墟;1989年12月,美军以“速战速决”为指导原则出兵巴拿马,全部军事行动仅用15天时间。在突发性强,时间短促,规模有限,通过战役行动达成战略目的的现代局部战争中,特别要避免长期作战,必须争取在短时间内取得重大战果,迫敌停战、撤军或进行谈判。因而现在各国都注重选择适合局部战争特点的军兵种来完成有限的作战任务。
   二是突袭速胜思想为解决现代战争存在的消耗巨大问题提供了新思路。单从物资消耗指标来看,海湾战争分别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朝鲜战争、越南战争、第四次中东战争和马岛战争提高了20倍、10倍、75倍、42倍和35倍,而科索沃战争仅持续78天,其耗费就超过50亿美元。据英国《简氏防务周刊》估计,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在战争期间每日最少耗费4200万英镑,总共至少耗费52亿美元。由此可见,现代高技术局部战争作战消耗巨大,即使是发达国家,也难以承受高技术战争的巨额消耗。孙武强调通过突袭等手段求得速胜,能够极大地减少战争消耗,对于解决现代战争存在的消耗巨大问题具有深刻的启示意义。
    三是突袭速胜思想十分强调人在战争中的作用。现代战争战场变化迅速,战机转瞬即逝,但是人在战争中的地位与作用丝毫没有因新式武器的大量使用而下降,反而呈上升趋势。其中灵活有效的指挥对于达成最后胜利尤其重要。现代局部战争尽管所包含的技术因素越来越大,但丝毫不能以此来否认人的地位和作用,包括官兵的综合素质、指挥员的才能以及民众对战争的态度等等。例如第四次中东战争,由于阿拉伯国家做了充分准备,又采取了突然袭击的方式,战争初期就掌握了作战的主动权。但由于在指挥上缺乏灵活性,不善于根据战场情况的变化和敌人作战的特点,及时改变自己的战术,从而导致最后的失败。
    战争实践证明,即使在现代局部战争中,武器的先进并不能代替人在战争中的特殊地位和作用。可以说,每一次战争都有它自己的具体作战样式,这就更需要指挥员在作战中实行灵活指挥,争取主动,才能取胜。
    四是突袭速胜思想注重选择最佳突袭时机,以求速胜。现代战争中,由于高技术武器装备的广泛使用,部队的机动性明显增强,战机的捕捉更为不易。美军出兵巴拿马,把进攻时间选在凌晨1时。因为几天前巴拿马宣布与美国处于“战争状态”,但过了3天美军仍未发动攻击,巴军逐渐放松了警惕。美军选在此时发起攻击是非常适宜的;在凌晨进攻,巴军来不及作出反应,又缺乏夜视器材和夜战经验。相反,美军不仅熟悉夜间作战,而且装备有夜视器材。美军的成功,主要应归功于选择了一个有利的作战时间。
    五是突袭速胜思想强调要避免因战争持久而导致敌我力量消长,尽可能使战争朝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现代高技术战争应努力追求速胜的结果,竭力避免打持久战。旷日持久的战争将极大地损耗国家实力,引起国内政局动荡、人心不稳、经济衰退,从而陷入内外交困的不利处境,极有可能导致敌我力量发生转化,彼长我消,强弱易位。在现代局部战争中,了解这一点依然有其现实意义,其中有伊拉克在两伊战争中的深刻教训。
    孙武强调突袭,说明了在战争初期就力争夺取战争的主动权,通过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夺占敌人要地,摧毁敌军士气,为下一阶段的作战创造有利态势。孙武强调速胜,反映了在如何处理战争胜利和战争消耗之间的矛盾这一问题上,要十分讲究取胜之道,最大可能地减少战争中的损耗;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要追求速胜的最佳效果。这一点在战争消耗空前的现代局部战争中,尤其具有现实性。成功地运用孙武提出的这个“突袭速胜”的思想,既可迅速地达成战争的有限目的,维护国家的利益;又减少了战争的消耗,节省了军事开节;同时还防止了战争的升级、世界舆论的干涉以及国内不稳定因素的爆发等等。这是一笔宝贵的军事文化遗产,值得我们继承并发展!

打印】 【关闭